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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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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這熟悉的陣勢張靈哈哈笑道:“不用想了,一準又是你這位狀元郎過來的消息傳開了。”

文哥兒道:“狀元哪有這麽稀罕?”

張靈道:“狀元不稀罕,這麽小的狀元一準特別稀罕!”

哪怕是軍戶,也不是所有後代都要從軍的一般來說是生三個孩子出一個剩下兩個還可以想別的出路。

只不過有時候這些事都是自家人關起門來商量的有些人發家後不想再出人,便會威逼利誘找族中旁支替自己出有時候父子幾個全死在邊關也是常有的事。

再加上這邊教育條件落後想要兒子靠讀書擺脫軍戶宿命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一家老小往往一待就是一輩子了。

這邊常年連舉人都見不到幾個,更別提是進士老爺了!

越是這樣的地方,看讀書人便越覺稀罕更別提是文哥兒這種直接三元及第的小孩兒。

他的腦殼到底是怎麽長的啊!

好在軍屯到處都是田地,且還沒來得及下種所以人再多都不至於人擠人,所以文哥兒也不至於像在臨清街道上那樣落荒而逃。

文哥兒一向是最愛熱鬧的,見有這麽多人主動出來圍觀他們,他便朗笑著朝眾人打招呼沒搞什麽斯斯文文的作揖見禮而是跟他們介紹自己的姓名還有同行的王九思等人。

有的軍戶在這邊住久了說起話來難免帶上點河西腔調文哥兒一路沒少找人閑聊,聽他們方言說得地道當即也把自己路上學來的幾句河西話給他們展示了一番樂滋滋地問他們自己說得對不對味。

本地人說慣了的話從外地人嘴裏說出來總有那麽一點古裏古怪的味道不過這並不影響文哥兒迅速跟軍屯的人打成一片。

沒一會就約起了晚飯。

因為文哥兒一混熟就跟人聊起了軍隊飲食問題。

行軍打仗要走那麽遠,大家都吃啥!

事實上軍屯這邊一年到頭也不會打幾次仗,大家的主要任務還是種田,同時負責陜西行都司境內的各種徭役。

比起尋常農戶,他們的徭役要更重一些,有事沒事就要聽命去北邊修長城。他們要是不肯去,那就是違抗軍令,那懲罰可比尋常百姓逃避服役要嚴重得多!

為什麽古代動不動就是大工程,不是萬裏長城就是隋唐大運河,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勞動力不花錢!

後世只是壓榨廉價勞動力,封建社會壓榨的是免費勞動力,只要哪裏需要修橋鋪路,官府一道命令就可以安排下去。

不想幹?你沒有爹娘爺奶妻子兒女嗎?你不怕鄰居被你連累每天對你怒目以對嗎?所以吧,只要餓不死累不死,就得聽從官府安排!

軍戶更是如此。

朝廷一討論,覺得應該加強邊防了,所以你們去修長城吧。

什麽?想要工錢?不是已經給你們發過軍餉了嗎?

有時候老百姓就怕朝廷或者地方官府想搞大工程。

如今邊境太平無事,朝廷也沒下什麽修繕邊防的命令,大家的生活還是挺安逸的。

甘州這邊水源還算充足,整個陜西行都司最能出糧的就是這一帶,有時候軍餉一時半會沒送過來,甘州還能借糧給周邊幾個兄弟衛所周轉一下。

也就他們這軍屯逢年過節還能變著花樣下面吃!

尤其他們這些半路遷來軍屯的,原本生活在西北各地,甭管南北東西的吃法都有人會做,保證吃上一整個月都不帶重樣的!

眾人順便給文哥兒介紹大西北多元化的面食,什麽過年殺雞時可以做雞血面啦,什麽夏天適合吃涼面涼皮啦,什麽過生辰要吃長壽堿面啦!

還有春天可以吃甘州這邊最常做的炒炮,這面得搓成筷子粗細,揪下鍋煮熟撈起來,一眼瞅過去就跟炮仗似的。

春天正是萬物生長的季節,豆芽也可以發起來了,將這面和著豆芽下鍋一炒,一碗香噴噴的炒炮就可以上桌了。

要是條件允許,可以再澆一勺鹵肉。

那叫一個香!

文哥兒一路上已經吃了不少西北面食,聽到他們這麽一介紹還是饞得不得了,屁顛屁顛跑去跟人學著發豆芽,表示自己今晚先蹭他們一頓,以後自己發好了一定還他們。

全然忘了自己本來要去看地。

好在元思永他們還記得幹活,帶著人手過去實地考察起來。

他們到李清這位都指揮使劃拉給他們的軍屯看了一圈,只覺李清真是太厚道了。這地不是隨便挖幾個坑就能長土豆嗎?!

既然地方適合,元思永他們便打算在這邊搭個臨時落腳處,方便就近歇腳、存放農具以及搞點育種研究。

有李清派來的人協助,這活兒實在再簡單不過,要建材有建材,要人手只要在周圍吆喝一聲就好,三兩下就搭出了他們這個試種大本營的框架。

甘州的民居大多還是就地取材的生土建築,用的仍是最古早的築墻方法——

無非是用木板壘出墻體的形狀後往裏頭填土,找些熟練工哐當哐當地捶打裏頭的泥土,一鼓作氣把所有土夯實再繼續反覆填土、反覆捶打,直至把整面承重墻給夯出來為止。

這絕對是個體力活。

當初文哥兒給朱厚照講解《綿》的時候,朱厚照就學了這種方法夯出個小小的豬圈來,直接把自己給圍在裏面。

小豬崽的精力可以說是十分旺盛了。

文哥兒學完發豆芽找到大隊伍一看,就瞧見一群威武雄壯的軍漢正在哐當哐當夯土,動作十分熟練,仿佛已經捶打過千萬遍,閉上眼睛都能幹!

沒想到還能見到這種自己只在書上讀到過的原始築墻方法。

文哥兒跑過去問他們要不要歇一歇,換他們上去幹一會。他們這些人都沒夯過墻!

那過來幹活的軍漢笑呵呵地說道:“哪有讓你們這些金貴的讀書人幹活的道理?你們又不會常駐這邊,等你們回京去了,這院子我們也能分著住。”

文哥兒道:“我們就是想試試看而已,你們在邊上教教我們。”他還給軍漢們講起了“傅說舉於版築之間”的故事,說是殷商時期就有這門手藝了,這可是傳承了幾千年的夯土技術,他們作為炎黃子孫怎麽能不虛心學習!

軍漢大多都沒讀過書,自然不曉得《孟子》裏頭講的典故。

聽文哥兒說起殷商時期有個君王做夢夢到傅說,就派人舉國搜尋對方,把他從築墻工提拔成宰相,大夥都震驚不已,忍不住追問起來:“真的嗎?築墻的都能當宰相?”

文哥兒好為人師的毛病又犯了,當即給他們講起經典課文《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看看這些人吶,有種地的,有築墻的,有賣魚的,有坐牢的,有被人當奴隸,後來可都發跡了!

文哥兒一通講解下來,最終成功討來了老重老重的夯土錘,哐當哐當捶了好一會的土。

本來大家都覺得他是耍著玩的,結果文哥兒捶得有模有樣,額頭滲出汗珠子來也沒喊累,還饒有興致地轉頭問旁邊的軍漢自己捶得對不對。

見他這麽個小身板竟也掄得動捶,軍漢們都對他刮目相看,直說他這夯土水平很不錯,都看不出是新手!

文哥兒得意洋洋地跟王守仁炫耀起來。

王守仁一聽就不樂意了,把滿頭汗珠子的文哥兒攆走,自己替換上去開始掄夯土錘。

王家兄弟倆起了頭,其他人也很沒形象地輪番上陣掄大錘玩,誰都沒好意思比文哥兒掄得少。畢竟文哥兒才十歲啊!

唯有張靈暗搓搓拉著周臣、文徵明他們跑到一邊展開畫紙,全方位多角度地記錄這珍貴的進士夯土畫面。

誰在手抖,誰在腿顫,誰在咬牙堅持,都記得清清楚楚!

文哥兒也是玩耍了半天才發現張靈他們在幹啥,邁開腿跑過去一看,赫然看到周臣畫出了滿頭汗的自己。他睜圓了眼,對他們這種行為予以控訴:“你們怎麽可以偷偷畫人!”

張靈道:“就是要偷偷畫,才能展現你們最自然的一面。”

文哥兒哼道:“等我學有所成,一定也把你們統統畫下來!”

一行人熱熱鬧鬧地忙活到傍晚,晚飯便跟軍漢們一起做炒炮吃。

文哥兒自告奮勇要去幫忙,瞅了瞅別人是怎麽幹的,捋起袖子就動手揉面,看起來很是熟練。聽旁人誇他手法不錯,文哥兒還驕傲地跟他們說自己是跟老丘學的。

老丘做的餅超好吃,可惜這邊材料湊不齊,連鍋具都不太一樣,不然他還可以給大夥露一手。

他可是學到了老丘獨一份的做餅手藝,屢次仿制都沒成功的尚膳監禦廚聽了一定會羨慕哭!

眾人聽得一楞一楞的,沒想到天底下居然還有會做餅的閣老。

閣老都會做餅了,狀元會揉面那也不稀奇啊!

軍漢們樂道:“吃不著閣老餅也沒什麽,我們今晚可是能吃一碗‘狀元炒炮’的。”

文哥兒道:“都是你們教的,怎麽能叫這名兒?”

軍漢們哈哈笑道:“狀元做的,當然能叫。”

正在廚房跟著忙活的女眷們聽著談笑,也忍不住跟著露出笑容。

河西這邊民風淳樸豪放,交朋友不喜歡忸怩的,像文哥兒這樣便剛剛好。

文哥兒都上手幹活了,其他人也沒閑著,和平時搞聚餐一樣能幹點什麽就幹點什麽,一點都沒有進士老爺的架子(主要還是每次跟文哥兒出去玩都這樣,大家漸漸也都習慣了)。

一頓飯吃得熱熱鬧鬧。

文哥兒不知從哪順出罐油潑辣子,瓶子用的還是張老道專門給他做木蓋玻璃罐子,一看就價值連城。

他熱情地給能吃辣的人都添了一勺油潑辣子。

吃面怎麽可以離開油潑辣子!

根本離不開的!

更別說這面還叫炒炮,炮仗不就得紅紅火火嗎?

這紅通通的油潑辣子簡直是給炒炮註入了靈魂!

張靈說道:“你怎麽不是帶幹辣椒就是帶油潑辣子,就不能帶點正經東西嗎?我聽人說真正愛讀書的人,不管去哪兒都帶著一摞書。”

文哥兒當然不會說自己專門在福袋裏騰出些空位來放辣椒。聽張靈嘲笑他不愛讀書,他還振振有詞地承認了:“那我就是真正愛吃的人,到哪都愛吃!”

張靈他們這些時常能跟著文哥兒嘗些辣菜的還好,軍漢們吃到這油潑辣子後都是驚為天人。

一口澆了油潑辣子的炒炮吃下肚,感覺整個人都暖洋洋的,舒服得不得了。

這調料一定很珍貴吧?

光是文哥兒手頭那個能把辣子看得清清楚楚的玻璃罐子就不是他們能買得起的,甚至連見都沒見過這玩意!

這得多貴重喲!

他們想都不敢想!

作者有話說:

文崽(搓手手):打入大西北,從油潑辣子開始!

限量版日萬文崽,難道不值得澆灌一下!

文崽教豬崽表演一個可憐巴巴擺碗.jpg

①傅說舉於版築之間:出自大家都要背的課文《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②炒炮和雞血面:都是看別人介紹的,我也沒吃過,可惡

說起來油潑辣子真是吃面食的好幫手,什麽面都能放,小餛飩也能放,上網隨便買風味都不錯,每天澆上一勺,能吃好久!自從冰箱裏定時放上一瓶,媽媽再也不怕我不會煮面了!(bushi

……雖然全家就我一個人吃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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